“許、許默言？”莫小鈴在輕輕吐出這個名字的一瞬, 整個心臟都狂跳起來。

“對，許默言就是許諾的父親。”唐琛的表情很淺淡，像冬天的湖水在平靜中透著一絲冷冽。

“我聽龐茜說，許諾已經失蹤很久了，她父親思女心切, 一口咬定我就是許諾，想要見我一面, 我覺得……他也挺可憐的。”

唐琛和莫小鈴對視了一眼，眸光相撞, 男人幽深的視線仿佛一道陽光照射進她內心的陰霾：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和許諾的事？”

驟然被看破了心思, 莫小鈴的臉變得通紅, 原先的勇氣如潮水般退卻，她慌忙擺了擺手, 矢口否認道：

“不, 沒有，你如果不想說, 我什麽也不會問的。”

唐琛忽然笑了起來，露出兩排牙齒, 燦爛得意味深長,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 點了點她的腦袋：

“許諾是許諾, 你是你，誰也無法代替誰，她是我的過去, 而你是我的現在和未來。”

聽了唐老板花言巧語，莫小鈴勉強才從那迷障中掙脫出來，問道：

“可是我們明明就長得很像，你確信沒把我當成了她？”

唐琛笑答：

“事實上你們沒有一處是相象的。許諾愛打扮，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幾乎不能想像她會洗杯抹碟，洗衣打掃，而你呢，素面朝天不施粉黛，整天穿得就像個中學生似的，愛崗敬業踏實肯幹；許諾心思細膩，多愁善感，凡事喜歡鉆牛角尖；你呢，大大咧咧的，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見面沒多久，居然醉醺醺地在我家呼呼大睡。”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莫小鈴頓時想起自己在唐家貪杯“苔絲美人”，然後睡得天昏地暗的糗事。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唐琛頓了頓，收斂了笑意，眼神變得幽邃起來，“她毫無緣由地拋開了我，而你永遠也不會這樣做，不是嗎？”

莫小鈴不由得點了點頭，光是想象一下離開唐琛，都會心如刀絞，更別提親身實踐了。

唐琛見女人如此乖順的模樣，不禁微笑起來，他的指尖直接從額頭移到了臉蛋：

“不要胡思亂想，也不必單獨去見許默言，既然知道許諾是我的過去……過去的都過去了。不要再接龐茜的電話了，直接把她拉黑都可以，我會替你將他們都擋回去的。知道嗎？有你在我的身邊，我就是幸福的！而幸福是具有強烈的排他性的，不容任何不相幹的人打擾。所以別再亂管閑事了，我不是優柔寡斷，躲在家族羽翼下生存的李望，絕不會讓你成為第二個申藍。”

莫小鈴的面頰在男人的手掌間輕輕搖晃，身體熱烘烘的，就連意志都快要被烤幹了，良久，她點了點頭：

“好吧，那我以後都不再和龐茜聯系了。”

“嗯。”男人含糊地應了一聲，突然俯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莫小鈴的左臉頰上“MUA”了一口，然後面不改色地坐直身體，淡淡說道，“我去叫一下服務生，看看菜什麽時候才能送齊。”

說罷，他揮一揮衣袖離開包廂，獨留莫小鈴帶著口水印的面頰呆坐在原地。

當莫小鈴神魂顛倒地回到書屋時，發現閱覽區難得地坐了好幾桌客人，李瑾雯忙著在小廚房制作飲料，而湯元除了負責送飲料，有時還幫著客人找書，兩人在不同的區域各司其職，井井有條。

莫小鈴忽然想起自己離開書屋的原因之一是為了給湯元留下向李瑾雯表白的空間，可他們的神情看上去都很平靜，沒有一絲暧昧，也沒有談崩了的尷尬。

想到這裏，莫小鈴禁不住用手撫摸上自己的臉，唐老板的口水印早就在燦爛的陽光中風幹了，可留在心頭那熱乎乎濕漉漉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

“小鈴，你回來啦。”

李瑾雯在吧臺裏看到了她，低聲招呼道。

“今天客人挺多啊。”莫小鈴三步兩步走進吧臺，開始動手清理累積在水槽裏的杯碟。

“嗯，還好。”忽然，李瑾雯壓低嗓門，對她耳語道，“剛才湯元突然向我表白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借故離開的？”

莫小鈴連忙解釋道：

“我真的有事……”

“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

莫小鈴擡起眼，發現李瑾雯用一種嗔怪的目光看著自己，在這目光背後似乎還有更多覆雜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難道你不喜歡湯元嗎？”莫小鈴看了一眼正在整理書架的湯元，這個看起來清秀羸弱的男生雖然年紀小，工作起來總是特別認真和耐心，感情上似乎也是清澈見底的類型，憑良心說，要比有前女友的唐琛靠譜多了。

“我現在哪有心思談戀愛。”李瑾雯嘆了口氣，“馬上就要畢業了，總要找一份正式的工作，不可能永遠在這裏打工，況且——”

“況且什麽？”

“唉，同事一場，我就實話實說不怕你笑話了。爸媽離異後，我跟著我媽一起生活，三年前我媽突然被查出患了嚴重的肺結核病，細菌抗藥，比較難治的那種類型，就算不用住院但也不能繼續工作了，因此我只能利用業餘時間拼命打工，不論是酒吧咖吧都兼過職，全靠自己賺學費和補貼家用。說真的，現在我連選擇上大學這條路都有些後悔，學外語的人滿大街都是，真正能靠外語吃飯的就沒見幾個，如果沒有其他技能，工作依然不好找，早知道不如上個中專，學門技術，說不定已經可以謀生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為畢業後的去向煩惱，根本無暇考慮自己的事。”

“那……你喜歡湯元嗎？”莫小鈴追根問底。

李瑾雯躊蹴了片刻，方才回答：

“像我這種境遇的人，生活永遠是第一位的，浪漫的戀愛就像是櫥窗裏的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及。”

晚上八點，李瑾雯率先離開了書屋，上午看上去元氣滿滿的湯元像漏了氣的氣球一樣，垂頭搭腦地整理著書架上的書。

知道了李瑾雯的想法，莫小鈴對湯元的反應並不意外，她剛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卻見湯元突然手握成拳：

“小鈴姐，我不會放棄的！瑾雯姐一定會喜歡上我的！”

莫小鈴無奈地搖了搖頭，在這世上除了功名利祿之外，最迷惑人的或許就是愛情了，連她自己都根本無法從一張名為唐琛的網中掙脫，又如何能勸湯元放棄呢？

“話說，小鈴姐現在是不是和老板在談戀愛啊？”湯元很快就從失戀的打擊中恢覆過來，做賊似的悄悄對莫小鈴說道。

莫小鈴一驚，連忙否認：

“胡說什麽呀？”

“從二樓的窗戶裏好幾次看到你坐上老板的車了，放心，我沒告訴任何人，包括瑾雯姐。我們老板人不錯，雖然長得實在太帥了一點，可是小鈴姐你也不差呀，所以要相信自己，老板娘的頭銜一定會屬於你的！”

莫小鈴無言以對，哭笑不得，揮揮手向湯元告別，都說日久見人心，此刻她終於看清了這碩果僅存的男同事的本質，非但喜歡扮豬吃老虎，還是外表清純骨子裏八卦的悶騷男一枚。

“想什麽呢，笑得咬牙切齒的？”

車廂裏，傳來男人低沈的聲音。

“湯元知道我們的事了。”

“光明正大，沒什麽好隱瞞的。”唐琛笑道，“對了，今晚我約了兩個朋友在家裏見面，聽說我們在交往，他們都想見一見你。”

莫小鈴聽了，心中暗喜，看來他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新的開始’，因此開放了朋友圈的大門。

“好啊，你們關系很好嗎？”

“一個是我的大學同學叫陸鵬，另外一個是我畢業後認識的朋友劉遠山，是個心理醫生。”

“哇，你怎麽會認識心理醫生？”莫小鈴感到很好奇。

“許諾失蹤之後，有一段時間我很消沈，如果不是劉遠山的幫助，或許這輩子都走不出那個泥潭。”唐琛語氣沈沈地說道，他那幽邃的目光飄向莫小鈴，“幸而現在有了你，我想我可以徹底和過去告別了。”

愛有多深，傷就有多痛。

唐琛大大方方坦誠過去的傷痛，反而讓莫小鈴安心下來，她並不在意唐琛和許諾曾經有多麽相愛，她在乎的是唐琛願不願意和自己分享那段藏在心靈深處的過往 。

不過，和照片裏的許諾相比，她是不是太……

想到這兒，莫小鈴從挎包裏拿出手機，調換到自拍功能，略帶失真的光線下，整張臉都是青白色的，還有幾顆小痘痘，眼圈有些發黑，嘴唇也有些幹，她擡起頭，瞪了駕駛位上的男人一眼：

“真是的，你有朋友來，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唐琛戲謔地笑道：

“怎麽，你想像許諾一樣，不盛裝打扮就不會出現在人前？”

“才沒有！”

莫小鈴二話不說關上了手機，什麽漂亮的衣服，昂貴的化妝品她都不在乎，她要的是唐琛只看到自己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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